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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专访项兵院长:打造中产阶层和伟大商业机构

发布时间:2011年09月09日

近日,新浪EMBA频道《商学院院长系列访谈》栏目对长江商学院院长项兵博士做了专访,项兵院长就培养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家,人文底蕴是制胜未来的关键,差异使得学习更有深度和广度,打造中产阶级和伟大商业机构发表看法。

以下为访谈实录:(媒体来源:新浪财经)

培养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家

主持人:长江商学院在中国及全球的影响力是越来越大了,您能不能为我们介绍一下您  当时创办长江商学院的初衷和它的治理策略?

项兵:长江商学院是李嘉诚基金会全资赞助的,是李嘉诚先生回报社会的一个公益项目之一,因为他本人的梦想也是希望给我们国家培养一批具有国际竞争力的企业和企业家,这些企业家不仅具有国际竞争力,还要有社会责任感和人文关怀,不仅仅能够发财致富、光宗耀祖,还要能更多地回报社会,促进社区的和谐。长江商学院本身作为一个商学院,一个为企业家和企业管理提供教育的机构,我们2002年底创办的时候就有十年成为世界10强商学院的梦想,到目前为止这仍然是我们全体长江人为之努力的目标。

创办初期,我们就做了很多思考,而且不断在反思和调整。长江商学院的定位、战略和策略有几个不同之处:第一,基本面。希望能打造一个伟大的教育机构,而不是一个培训机构,更不是一个培训公司。这个基本面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必须要教授治校,只有教授治校的治理机构才有可能吸引一批世界级的教授加盟。我们的竞争对手主要是世界十大商学院,没有教授治校的体系,世界级的教授不会选择你。公司有一个治理问题,学校也有一个治理问题,治理问题解决不了,机构的风险太大,他们不可能放弃斯坦福、沃顿、哥伦比亚的讲座教授或教授的职位,来加盟长江。这是第一个基本面。

二是学校要成为伟大的教育机构一定不可以以挣钱为目的,不可以有挣钱的压力。所有伟大的商业机构都是钱砸出来的,但没有一个伟大的教育机构是以挣钱为目的的。要么国家给充分的资金支持,比如香港科技大学;要么像我们长江商学院,李嘉诚基金会慷慨的捐赠。作为院长,我的目标是打造一个伟大的教育机构,目标绝对不是挣钱。如果没有强大的政府或企业家的捐赠,你必须挣钱才能生存的话,我认为学校有可能被迫成为赚钱机器或沦为培训机构。如果这个教育机构变成一架赚钱机器,世界级的教授也绝对不会加入。优秀的世界级的教授不可能到这儿来是为你挣钱的。他们到这儿来是要教学,要做研究的。不做研究,他们将失去多年辛辛苦苦积累起来的人力资本。

三是一个伟大的教育机构必须以学术和研究立校,学术和研究是立校之本。长江集中了一批世界级的管理学教授。我们讲的世界级教授,几乎都是现在10大商学院任职的优秀教授,我们把他们请过来的,而这种请过来的定义不是他们在两个学校兼职,不是在长江同时还在斯坦福、沃顿、哥伦比亚、耶鲁等兼职,而是辞掉对方学校的教职,全职加盟长江。我讲的长江教授是长江有百分之百产权的教授。

主持人:他们为什么会看重长江?

项兵:有三个必要条件,也是与上面我所讲的基本面息息相关。首先是我上面讲的基本面,然后再讲我们的差异化,我们凭什么能和世界十大、十五大商学院竞争,能吸引并留住这批世界级教授,我刚才讲的一定要以研究为主,不以研究为主的话,教授来到我们学校以后他的个人价值会降低,会成为朽木而没有未来。如果一个学者在辞掉斯坦福、辞掉沃顿、辞掉耶鲁以后,他的社会价值、市场价值就越来越低,对我们不好,对他们也不好。所以一定要研究立校、学术立校,每一个商学科一般都有三个左右本学科顶级的学术杂志。我们称之为A类杂志,比如全球金融学、市场营销等,长江的教授在全球的A类杂志,人均发表论文数量在过去五年全球第六,亚洲第一。这方面,一个中国的学校要进入100名都不容易,所以长江在全球学术届的影响力与地位是无可置疑的。

这三个基本面才有可能使得我们长江商学院和世界十大、十五大商学院过招拆招,成功地吸引到了一批世界级的教授。当然要吸引他们,工资待遇不能差,但我们的工资待遇是很难和美国的顶级学校相提并论的,第一批加盟的教授主要是有一些爱国情结在里面,以华人为主,为国家做贡献的理想和抱负在他们的决定中是占了很大比重的。他们希望能研究一些新的问题,为中国培养一批优秀的,有全球视野、全球竞争力、充满人文关怀的企业家。

第二,除了爱国,也要有相应的物质基础,因为他们有孩子和父母需要照顾,相对于兄弟院校我们的待遇还是要好一些。

第三,必须给他提供一个非常好的研究平台。像我们孙宝红教授来了以后,又被卡耐基梅隆大学以讲座教授挖回去了,我们的陈宇新教授从纽约大学挖过来,后来又被美国西北大学以讲座教授的待遇挖走了。我一年丢了两个教授,都被十大商学院以讲座教授挖走,这在全国独一无二的,虽然我们当时未能留住他们,但是我又发自内心的自豪,为他们自豪,也为长江能出这样的教授。所以这些教授能选择长江非常重要的原因是我们提供非常好的研究平台,他们在长江待了两年、三年以后,他们的研究可以到达更高的段位,他们的个人价值得到更大的提升,将来世界十大商学院都有可能对他们的兴趣非常大,把他们挖走。

第四,因为我们的教授已经是在大牌商学院非常优秀的教授,如果你这个机构没有10年成为世界10强的梦想,他不会加盟你的,他凭什么放弃斯坦福、放弃沃顿、放弃耶鲁,加盟一个叫长江商学院的学校,如果这个学校没有一个进入10强的梦想或者基础、能力,他们是不会加盟你的。不要说我们钱比他们少,即使给他三倍的钱让他到你这个学校也是不可能的。所以非常重要的是提供非常好的研究平台,没有这个研究的平台,他们绝对不会放弃他们现在这么好的职位来加盟长江商学院的。

还有一点要强调的,最了解学校的可能不是排名机构,也不是学生,最了解商学院的是大牌商学院的大牌教授,所以你要吸引这批教授来加盟长江,不是说我十年成为世界10强,他就会信了你的,他会问你凭什么?所以我们必须有学院十年详细的作战计划、阶段性目标、战略差异化,而这种差异化、阶段性目标,必须有比较大的可信度,他认为是有可能实现的,才有可能放弃这些学校来加盟长江。 你看我们长江的教授从哪些商学院转过来,这在亚洲应该是独一无二的。

主持人: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项兵:现在的目标,我希望把长江商学院打造成“苹果加谷歌”,新的一代商学院。新的一代体现在很多的方面,除了基本面以外,我们必须有“大风流”的创新才有可能引领,比如怎么跟欧美的顶级商学院进行竞争。要进入世界10强,目标不能是亚洲的任何商学院。美国和欧洲是世界10强商学院的出处,我们做了很多差异化的思考:

  1. 美国的学校主要研究的是现代企业如何在美国这样成熟的市场进行竞争和合作,这方面他们做得非常优秀。长江的第一个创新就是我们研究国企、民营企业、跨国公司三类不同的企业如何在中国这个快速变革的市场进行竞争和合作。中国的平台两三年可以发生结构性的变化,这和美国有大的不同。平台不一样、玩家不一样,这是长江第一个创新点。
  2. 中国与印度企业的全球化:中国乃至印度的企业在未来五年到十年如何一步一步的整合全球资源,形成以全球应对全球,而不是以中国应对全球。关于此,我们又做了深入的研究,这应该还是引领全球的。
  3. 中国过去只是跨国公司的一个生产与加工基地,如今在很多行业我们已经是世界第一、第二大市场,未来中国会逐渐成为世界最重要的创新中心之一。中国变了,以前只是一个制造基地,现在有了巨大大的变革,所以中国在对跨国公司这种新的形势之下,如何更好地整合中国和印度元素,形成新形势下的以全球应对全球,跨国公司也是需要做调整的。关于这种调整的研究,我们也是引领全球。

 

所以中国企业如何走向全球,形成以全球应对全球,对全世界的影响,跨国公司如何在新的形势之下整合中国和印度形成以全球应对全球,我们对这些课题的研究都是引领全球的。现在全球最大之一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都有可能到长江来做培训,因为他们需要了解的不是在中国如何做生意,而是中国和印度企业的崛起对世界诸多行业的颠覆,版图的重新改写。这是许多董事长、总经理都必须学习的。

人文底蕴是制胜未来的关键

主持人:从这些年的实际看,人文课程的效果怎么样,对企业家有什么样的作用呢?

项兵:因为未来新一代的企业和企业家要做的是以全球应对全球,最为重要的是高端人才的管理,没有人文的底蕴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这远远超越了所谓跨文化交流的技巧。科技只是一个轮齿,没有人文很难“征服”世界,所以未来的商界领袖必须具备深厚的人文底蕴,更有人文关怀,能承担更多的社会责任。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管理好全球化的团队。所以我们把人文引入管理学课程是深思熟虑的,是全球引领的。

第二,在长江我们关注的不仅仅是如何做生意,不仅仅是如何把你的工资收入翻番,我们关心的是为什么要做生意?如果我们做生意仅仅是为了发财致富,仅仅是我们自己和家人过上富足的生活,那就有可能巧取豪夺、不择手段。我们就会出现一系列的食品和药品安全问题。这不一定是在如何做生意上出了问题,而可能是在为什么做生意出了问题。我们要关心的不仅是如何做生意,为什么做生意,同时我们还要关心财富的处置和使用。这样我们把商学院的逻辑彻底拓展了。这跟西方传统商学院的定位是不一样的,在中国这种特殊的情况下,如果我们教授的仅仅是关注如何创造更多的财富,我们的管理教育就是有缺陷的。我们有责任通过人文课程和讲座,提高学员的人文素养,和对社群的责任感。这样他们会更有责任地创造财富和处置财富。

项兵:我们的学员应该说都是改革开放受益最大的群体之一,如果我们这些人不愿意承担更多的责任,那和谐社会何以建立?财富继续增加反而可能会成为社会不稳定的因素,所以在新兴市场,乃至于在发达市场,我坚信商学院需要创新定位,不能仅仅研究如何挣更多的钱,仅仅研究挣钱的新理念、新流程、新战法、新市场定位,我们还要研究有了财富以后如何更有效地为这个社区做出更大的贡献,把对财富的使用和财富的处置提到非常高的高度上来。长江是在全球第一个提出关注和研究财富整个循环过程的商学院。

主持人:您刚刚对长江商学院的定位中也基本上是一个金字塔顶尖的打法,为什么要确立这样的定位?

项兵:在西方,大多数的商学院包括许多优秀的商学院,以培养MBA为主。MBA就是排长、连长、营长,是未来的商界领袖。长江作为新一代的商学院,我们有新的定位。同时,在全球日益复杂的新形势下,我们的国家和企业都面临很大的挑战,我们首先要解决的是现在商界领导的视野、思维方式、价值取向等问题。我们的学员大多数都是企业的老板、最高层的职业经理人、政府部门的主管等。他们如果能通过在长江的学习,开阔了视野、提升了思维方式,端正了价值取向,他们的企业和社群就会在他们的带动下取得新的发展和长足的进步。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金字塔尖的方式,对社区的乃至社会的贡献是很大的。所以我们在全球的定位都是金字塔的顶层。进入美国、欧洲市场也是一样。我和欧美的商学院并不直接竞争。第一,他们做的是发达市场,我做的是新兴市场;他们做欧洲、美国,我做亚洲,至少我做东亚,中日韩加上东盟,第二,他们做排长、连长、营长和团长,我做师长、军长、司令。这种定位使得长江和美国、欧洲主流的商学院在很大意义上形成互补关系。所以长江可以在世界十大商学院中建立广泛的合作关系。长江商学院在为世界500强企业的老总培训方面是做得很出色的。

主持人:现在也是中国创业的黄金时期,长江商学院会不会加大对创业者的关注呢?

项兵:我们的课程包括MBA课程的设置中,创业的课程有不少。中国相当多的优秀创业者都是我们EMBA学生或者是CEO班的学生。我们重视和鼓励创业。但是中国需要的不仅仅是创业者,还需要踏踏实实的职业经理人,需要有良好职业训练的技术工人等等。俗话说得好,“行行出状元”。日本、德国就是很好的样本。日本能成为制造大国,当然有很多文化和社会层面的原因,但有一点就是日本人的专注和螺丝钉精神,专注到你可以认为是“傻”的程度,就是因为这一点,它可以不需要有长江商学院,也不需要有哈佛商学院。它会出一批又一批在各种缝隙行业和市场有杰出作为的企业。在德国,优秀的技术工人是很受人尊敬的,这是德国成为世界超级制造大国的社会和人才基础。 我们要鼓励和重视创业,但不能因此而偏废其他。

差异使得学习更有深度和广度

主持人:像长江的学员中有一些来自于国企,有一些是外企,还有一些民营企业的学员,你怎么关注不同学员的不同需求呢?

项兵:第一,我们研究的范畴有国企、民企、跨国公司,我们研究的平台是中国,这是第一个差异化的核心。我们做了深入的研究。国企有它的治理和管理上的优势和劣势。民企的差异非常之大,广东民企和山东民企差别很大,山东民企和新疆民企差别也很大,这些我们都做了深入的研究。但他们也有一些共同点,管理的核心也有共同点。在我们长江特别弘扬差异化,只有差异产生美,只有差异促进相互学习,所以我们学商的多元性是提到战略的高度来认识的,一定要不同地区、不同行业、不同所有制,不仅将来向中国学习,向全世界学习。不仅国内强调多元,在全球学习的过程当中一定要向全世界人学习,这也是我们非常大的差异之处。只有差异使得学习更有深度和广度。

主持人:您刚刚也提到长江是教授治校的商学院,它的特色是什么?

项兵:教授治校就是院长没有任何权力任命任何教授,没有任何权力提升任何教授,所以我们教授的任命都经过教授委员会的充分讨论,然后三分之二无记名投票。三分之二通过后,我才有可能作为院长和这位候选人谈薪酬、研究和教学的条件。我谈完以后,外部还要进行10分制评估。比如金融学教授。我们会在全球金融学领域中选10个最有影响力的学者,这10个人匿名给你评估,比如你是芝加哥大学的评估人,我们问如果这个人申请芝加哥大学的副教授,你认为他是合格还是不合格?为什么合格,为什么不合格?第二个问题,这个人申请你们学校,申请人在同龄的学者当中是什么样的地位,他的影响力是可以和谁相提并论的。10分满分,3分、4分就是负面的,这位候选人就来不了长江,所以敢来长江敲门的就不多,能作为长江的教授,没有七段八段的功夫是不可以的。

主持人:这样也是为了吸引一批更优秀的教授。

项兵:这也不是我们的创新,教授治校是全球顶级教育机构的共同治理结构。斯坦福、哈佛都是教授治校,这不是我们原创的。

主持人:您刚刚提倡站在月球上看地球,提倡一种全球视野,您是怎么把这种理念运用到教学当中的?

项兵:刚才我也谈到我们特别弘扬全球学习,首先为什么以月球看地球?原因之一就是从1840年到现在,我们争议的是中学为体,西学为用,还是西学为体,中学为用,还是折中,三大流派吵了很多年了。其实,无论是中学为体, 还是西学为体, 还是折中, 都是狭隘和片面的思维方式,。中国经过多年的改革,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我觉得在诸多行业现在有条件、有可能实现大风流的创新,全球引领式的创新。我刚才谈到我们长江商学院的创新就是大风流的创新。我们做了以后,全球的顶级商界跟我学,而不是说我是跟着斯坦福学、跟着哈佛学、跟着普林斯顿学、跟着耶鲁学,这个思维都是二流的思维。所以一定要学会从月球看地球,才有可能有超越和引领。包括金字塔的定位,包括把人文课程引入管理学课程,包括关注财富的创造和使用,包括让EMBA做六天的义工,(当然院长也做六天的义工),这都是全世界第一家商学院做的。我不是拷贝的,不是追随者,是做了以后可以让相当多的学校去学习,只有具备从月球看地球的视野才有这个可能。

什么叫以全球应对全球呢?你要整合全世界的资源,不能仅仅整合哥伦比亚大学的资源、沃顿的资源、剑桥的资源,任何一个学校都是有局限性的。跨国公司现在已经到了以全球应对全球的时代,学校也必须以全球应对全球。这是我领导长江近十年来思考总结出来的一套新的功夫。所以我也提倡中国有条件的企业家树立这样的观念,我们长江商学院也是这么修炼的,以全球应对全球的打法,把全世界都看成是你的,超越民族品牌。否则你想想,丰田进入中国,说给日本人创造民族品牌,这绝对不是个好的战法。我们都是爱国的,但即使爱国你也不能高举着民族品牌的大旗。邻国人会对你有一定的成见和顾忌。在全球化的今天,视野和思维要超越,胸怀也要超越、事业也要超越,把全世界都看成是你的,整合资源的时候也整合全世界的资源。

主持人:我们都认为长江比较偏向于研究,是怎么平衡研究与教育之间的关系呢?

项兵:长江很重视研究。我们给教授们提供好的研究条件和环境,鼓励他们多做研究以为,同时,我们也借力打力,把一些研究做得好的教授挖过来。研究是用时间磨出来的,30年不一定能出个大师,要想和世界顶级的学院相竞争,就要借力打力、过招拆招,把有些研究做的很出色的教授挖过来,整合全世界最优质的资源。比如说在纽约开课,整合的资源要比哥伦比亚大学的资源优秀得多得多,才敢进纽约市场。我们是个整合者。五年、十年以后,我们会开设自己的课程,会培养一批优秀的学者。西方的研究和中国的研究是有差异的,之间有个平衡,但我不需要所有的学者都研究中国的问题。比如金融学15个教授,也许2、3个教授比较懂中国就可以了,但必须在全球的学术影响力到了TOP10的地位。排名可以说是二流学校玩的游戏,顶级学校看顶级首先是看有没有大牌教授,没有大牌教授,就不是一个学术机构,不是一个学校,而只是培训机构。

主持人:会不会存在这样的问题,教授和学校都过分的偏重于研究,而忽略了教育这一块?

项兵:这就需要平衡,实现教学和研究的平衡是非常大的挑战。我们要求我们的教授是懂教学、懂研究、懂国际、懂中国,就是“四懂四通”教授。在这方面我们也做了很多工作。第一,必须给教授提供一些课题,既和中国相关,和他的教学相关,又和他研究的大方向相关,这样的话他愿意投入时间。如:美国的理论是不是适合亚洲这个课题。美国的理论很成熟,搬到亚洲是不是有问题,搬到我们中国怎么样,搬到日韩怎么样,搬到东盟怎么样,这个问题就很有现实和理论意义,可以把教学和研究结合起来。找到结合点是很重要的。第二,我们建立了很多研究中心,比如全球化研究中心,创新研究中心,可持续发展研究中心,提供充足的研究经费,所以教授可以在这些中心里,花时间和精力来研究他们感兴趣的课题;第三,长江商学院另外有一个特点,我们学员有很多是中国乃至日本、韩国乃至于东亚的顶级企业的企业家,这为我们的教授的研究提供了很多的帮助。

 主持人:这应该是长江成功的秘诀。

项兵:无可置疑,这是秘诀之一。当然我们的颠覆式的思维,以月球看地球,以全球应对全球。这样的话,中国经济崛起之势才有可能全面超越,不仅在中国,在全球范围内有可能做到全面超越。所以我定位我们是全球新一代的商学院,如果传统的商学院是2G的话,我们就是3G、4G,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成为世界10强,如果和同一代进行PK的话,凭什么你能颠覆斯坦福商学院,凭什么能颠覆哈佛商学院,这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必须从视野到思维领先一代,一定要有大风流的创新,在基本面的基础之上,技术创新加上大风流,苹果加谷歌的打法,才有可能掌握未来。

主持人:您认为什么样的企业家是成功的企业家?

项兵:企业家的成功各有不同,不一定是特别大的特别有名的就是成功的。踏踏实实做好自己的企业、对社会有贡献、善待员工的企业家都是成功的。我写过一篇《不同的梦想》的短文,讲的是我去过京都一家被认为是全日本最好的日餐厅,九代人锲而不舍,改革再改革,精细再精细,奋斗目标是要做出全日本最好的日餐。我对这个店的老板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尊重。他的梦想不是在京都开出第二家分店,在东京开出第三家分店,成为全日本最富有的人之一。和而不同,要实现和谐社会一定要弘扬不同的梦想,一定要允许不同的梦想,一定要弘扬不同的梦想。如果大家都要去北大,那是一个灾难,如果大家都要成为盖茨,那世界是个灾难,如果大家都要创业,那这个国家就完了。一定要有不一样的梦想,大家才有可能用心去做事,我们才有可能成为和谐社会,我们才有可能有“大风流”的创新。 我从来不认为销售额最大,店面最多的就一定是最优秀的企业家。贡献是各种各样的,不同的岗位,不一样的精彩。我是对日本这个日餐厅的老板发自内心的尊敬和尊重,第九代了,绝对不是日本最富有的人之一。中国需要这样不一样的梦想,我们国家才有更好的和谐。

打造中产社会和伟大的商业机构

主持人:您觉得中国的企业家现在面临主要的问题是什么?

项兵:太多太多了。我也关注了一部分,并写过一些短文讨论这个问题。中国的企业在过去主要是追随战略,参与全球竞争依靠的是价格战,思维同质化到了极点;很少有行业能够引领全球;以中国为主,进行资源整合,而没有全球整合的视野,加之心态急躁,憋不住;中国的部分企业家做生意的动力仅仅是光宗耀祖,难以超越家族思维。这些都是目前中国企业存在的问题。盖茨的伟大之处不仅仅是把财富捐给了慈善基金,而且没有把微软留给自己的儿女。伟大的公司和企业家就是要有这样的气魄和视野,以皇马和曼联的形式组织全球的资源,而不是以家庭组织个足球队把对手击败。这次我在昆明论坛演讲,提到除了一如既往地打造和谐社会和关注经济增长,还要重视财富分配。除此以外,心态也很重要。比如说我有100亿的财富,认为如果中国政策好的话就会有300亿的财富。这么一想社会还欠我200亿呢。如果总是这种“社会欠我的”心态,你觉得我们社会有可能和谐吗? 全社会都欠我。如果我们都这么想的话,再多的财富增长、再多的财富分配,社会也难以和谐。所以我觉得感恩之心是很重要的,心态的调整也非常非常重要。这一块做了一些关注

 我刚写过一篇文章《打造中产社会和伟大商业机构》,谈到我们过去关注比较多的是多少人上了福布斯榜,多少中国企业进了财富500强。出富商是中国强大的一个先决条件,没有一个国家是在没有富商情况下可以成为强国的。但重中之重的是要出一批伟大的商业机构。这些商业机构是超越家族的,可以为中国打造一大批中产阶层。只有中产阶层占大多数的时候,我们才有和谐社会的经济基础。我希望媒体将来多关注像任正非这样的企业家。他在华为持股1.42%,并没有成为全中国最富有的人之一,但是他为中国打造了一大批中产阶层级,中国要真正的强大,需要一大批超越家族的、伟大的商业机构。

主持人:您刚刚聊到企业家面临的问题,作为一个商学院能不能为改造他们来做一些事情。

项兵:我们做了些努力和探索,在长江传授的不仅仅是“术”。我们非常重视“道”,包括中国企业要对全球有更大的发展。我写了篇文章,我们在“道”的层面要给予高度重视,因为仅仅靠价格战、成本只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中国企业在全球要想有更大的空间,要想得到更多的认同,甚至是尊敬,没有“道”是不行的。在全球化和信息民主化的今天,靠武力征服世界的时代已经彻底过去了。

主持人:怎么样去建立“道”?

项兵:需要我们一步一步进行探索。在经济层面上,我觉得值得我们反思,因为到目前为止我们竞争还是靠价格战,杀敌一千自残八百,所以我的成功一定建立在把你灭掉的基础之上,这个杀伤力非常之大。为什么我说中国未来需要更多的是创新,尤其是“大风流”的创新,就像谷歌、Facebook这样的创新一样。汽车我做不过德国的时候,我可以做微软、思科、Facebook、星巴克、谷歌,不仅给公司带来机会,给国家也带来了机会。“道”就是一定要给自己创造价值,给社会创造价值,给世界创造价值,远远超越民族品牌的层面,要造福于全人类才有可能被世界所接受。“道”的层面很多,包括我们先哲留下的“天人合一”的理念。西方是以人为本,从古希腊文明到基督教,人的地位是很高的。把人的位置放得太高对环境的压力越来越大,先哲“天人合一”的理念也许可以成为未来普适价值非常重要的一部分。

中国企业如果想获得更大的空间,更多的承认,发自内心的来自全球的尊敬和尊重,如果没有“道”的考虑是不可能的。 “取势、明道、优术”,是长江的镇山之宝,这也是个颠覆式创新。思维方式和传统的商学院有非常大的不同,——高度重视“道”。

主持人:所以您在业界被喻为具有逆向思维的洗脑教授。

项兵:视野和思维与众不同,才有可能变得强大。否则凭什么呢?一定要把未来的制高点拿下,才有可能有更好的未来,才有可能超越现有的顶级商学院。

主持人:长江商学院的校友出去以后发展各有不同,您心中的优秀校友是什么样的呢?

项兵:我从来没有所谓的心中的优秀校友,这是我认为国人要改变这一点,大家各有精彩、各有优秀之处。不是说你财富比我多,就比我更优秀,也不是说你销售额比我大,就比我更优秀。其实,回到我刚才说的《不同的梦想》。我写了日本这个小餐厅不一样的梦想,我写了伟大的商业机构,写了任正非,这就是为什么我去年提名华为成为《商业周刊》全世界最具影响力的十大公司之一。华为的优秀不仅仅在于民族品牌、核心技术,对我来讲更为重要的是为中国打造一大批中产阶层,这是华为的伟大之处。中国需要的是更多的任正非,而不一定是更多的富商,虽然我不反对富商。中国需要一批真正伟大的商业机构,能够给股东带来世界级的回报,给员工带来世界级的收入。

主持人:看得出来您更加看中品质、内在和社会责任。

项兵:各有各的贡献,我认为我也是一个贡献者,你在你的行业也是一个非常有效的贡献者。我非常不喜欢大家一窝蜂,说财富最多就是最优秀的,营业额进入世界500强就是最优秀的。这个思维一定要改变。如果我们思维价值取向没有做出重大调整,还是希望大家梦想都是一样的,那就没法儿和谐了。长江里有的同学拍出非常好的纪录片,在全球得大奖,同学们看了都很感动,我认为他就是非常优秀的校友。他的销售额肯定没法跟其他同学相比,但是我认为他给中国做出了很大的贡献,帮助人们反思了很多问题。

主持人:长江商学院在公益事业和创新方面都做过哪些事情?

项兵:汶川地震的时候,我们的校友捐了将近4个亿,占中国机构捐款的4%,我们觉得这是所有长江人发自内心的自豪,我们这方面没有太多宣传,因为我觉得这是应该做的。第二我也谈到,我们有六天的公益活动。从2010年起,所有的EMBA学生必须做六天由学校指定的公益项目才能毕业,这也是全球第一家实行这个制度的商学院。你可以在校外做很多公益,但是学校这六天也必须得做,我希望我们同学不光是贡献自己的钱,同样贡献才华、时间、精力、阅历。通过整合自家的资源、公司的资源,更广义的社区资源,帮助弱势群体,对学员来说也是非常好的体验。在中国,不同社区之间的交流和互动还是少了很多,像美国包括私立的中小学,义工要求一年做到250个小时,他们有充分的机会和不同社区的人交流和互动。我觉得在EMBA阶段要把这个课补上。和谐不是说捐钱就可以的,一定要通过碰撞和互动。我们学生的孩子到了相对比较贫穷地区的学校,看到在那里喝一瓶可乐都是非常奢侈的事情,这对他们产生了非常大的震撼。以前觉得爸爸妈妈给的一切都是应该的,看了以后就知道他对父母和社会应该怀有更多的感恩之心。我说的这些事情都是对和谐社会的建立非常之重要,而不仅仅是捐钱的问题。增加相互交流的机会,才能更多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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